裴矩略一思索,忽然明白了杨广的心思,他怎么能不明白呢?他可曾是杨广的军师谋士,如果连他都不明白帝王心思,还有谁能明白?
“陛下是打算把张须陀调离青州吗?”
杨广没有明着回答,半晌他才缓缓道:“一个人有了军权,有了地盘,就不好控制了,朕为他平匪而高兴,但有时又会有一种莫名的担心,裴爱卿,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杨广回头注视着裴矩,眼中目光格外的阴冷,裴矩心中一颤,连忙低下头道:“陛下可以召他进京述职,然后问他本人的意愿,相信他会主动申请留在京城,如果他实在不明白,卑职会适当地暗示他一下。”
杨广点了点头,“就依爱卿之言,先召他进京!”
......
张金称的灭亡使青州各郡欢欣鼓舞,民众们纷纷走出大街,载歌载舞,欢庆了三天三夜,尤其当张金称被押入历城县时,等候在城门口的上万名愤怒的清河郡人一拥而上,瞬间将张金称撕成了碎片,尸骨皆无。
张金称的灭亡使青州各郡解除了最大的隐患,民众开始陆续返回家乡,开垦土地,疏浚河渠,兴修水利,为夏天水稻的播种做准备。
张铉也在战后率军返回了北海郡,张金称储存在武城县的大量粮食物资也被运回了青州,一部分作为军粮,另一部分作为灾民赈济的储备粮,主要用于青黄不接时的赈灾。
清河郡则由老将贾务本率五千军队暂时驻守,防止窦建德和高士达趁虚而入。
当张铉返回北海郡时已是大业十一年的一月中旬,此时尽管还是晚冬时节,但春天的脚步已经悄然到来,空气中开始有了温暖的气息,垂柳枝条发绿,河水开始解冻,冰雪融化。
战争结束后,张须陀的飞鹰军吸收了冯孝慈的残军以及一部分降卒。使飞鹰兵力扩增到三万人,张铉的军队也扩展到六千人,由于贾务本调驻清河郡,高密郡的防务也暂时由张铉接管。使张铉的势力范围由北海和东莱两郡又扩大到了南面的高密郡,整个山东半岛都被张铉所控制。
这天上午,张铉率领一队骑兵沿着巨洋河疾奔,他至始至终都很关心牧草的种植,这是关系到他能否建立一支机动的骑兵队。
这次骑兵远程救援北海郡发挥了巨大作用。使张铉和所有将领都看到了骑兵的重要性,但五百骑兵还是太少,至少要建一支千人以上的骑兵才能发挥出更大的战斗力。
但建设骑兵不仅需要纯种战马,还需要大量的土地种植牧草,这不是短期内能解决的问题,但无论如何,必须先要做起来。
种植牧草的任务,张铉交给了益都县令王蜀,王蜀也是一个很能干的官员,他没有让张铉失望。在巨洋河的河滩两岸,随处可见正在种植牧草的老人和妇女。
种植野豌豆比较简单,用一根筷子在泥土上插个洞,将种子扔进去便可,也不需要后续打理,但不能随意洒在土地上,那样只会便宜了鸟雀。
种植牧草虽然简单,但苦在工程量很大,光是巨洋河就超过五百里的流域,更何况张铉还想在沿海滩涂上种植紫花苜蓿。那更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想想都令人望而生畏。
“将军,在滩涂上种植紫花苜蓿也不难,关键是需要时间。”
县令王蜀笑道:“就算买来种子肯定也不会太多。只有等秋天收获大量种子后,明年再继续种,后年再继续扩大,至少要三年才能形成一片可以放牧的辽阔草地。”
说到种子,张铉感觉有点头痛,他派到草原要种子的士兵已经去了快两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是不是发生了意外,着实令他担忧。
王蜀仿佛明白张铉的心事,又笑道:“其实草原的紫花苜蓿未必适合在我们滩涂上种植,这边滩涂都是盐碱地,卑职觉得应该多试验一些别的品种,实不瞒将军,我上个月已经派人去南方沿海购买紫花苜蓿种子,到时候多试验几片土地,终归能找到合适的种子,将军觉得呢?”
张铉笑着点点头,“县君考虑得比我周到,你说得对,也做得很好,我们确实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得到张铉的鼓励,王蜀的脸上有点发红,又鼓足勇气道:“将军,卑职还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其实从古至今,齐地都是著名的鱼盐产地,齐国富庶就来源于此,出海捕鱼,沿海晒盐,都是我们这一带的传统生计,光逃进益都县的渔民就是上万人之多,卑职考虑既然张金称已经被剿灭,那我们就可以逐渐恢复这些传统生计,制作鱼干,贩盐去中原,商业开始兴盛,元气就能慢慢恢复了。”
张铉点了点头,翻身上马,高声对赵蜀笑道:“就按照你说的去做,有什么需要去和韦长史商量,从今天开始,你就暂代北海郡一职,我会说服朝廷给你正式任命!”
赵蜀大喜,这个职位他盼望已久,今天终于实现了,他深深行一礼,“卑职绝不会辜负将军的重托!”
..........
返回益都县,刚进城门,一名亲兵便飞奔来报,“将军,萧御史来了!”
萧御史就是萧怀静,目前出任张须陀的监军,虽然他平时不过问军方事务,但他权力很大,直接向杨广汇报张须陀的一举一动,张须陀的谨小慎微,很大程度上就和这个萧监军有关。
张铉暗暗吃一惊,萧怀静还是第一次来北海郡,难道他听到了什么风声不成?
不过张铉和萧怀静的私交不错,在攻下高密郡后,张铉让韦云起暗中送给了萧怀静大量珠宝首饰,萧怀静便在很多事情上都保持了沉默,否则张须陀和张铉的很多所作所为早就被弹劾了。
张铉想了想,最近北海郡比较平静,萧怀静过来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张铉便催马向郡衙而去。
萧怀静年约四十五六岁,身材削瘦,皮肤白皙,他是萧皇后的族侄,也是梁朝皇族之后,学识渊博,性格也比较温和,为人还算不错。
当然,萧怀静也有他的弱点,他嗜好收集上好珠宝翠玉,倒不是他贪赂钱财,而是他的一大爱好,偏偏张须陀就不明白他的心思,和他关系处得很不好,直到张铉到来后,才渐渐改变了萧怀静的态度。
大堂上,萧怀静正和韦云起喝茶聊天,两人都是御史台的老同僚,颇有交情,也正是这个缘故,韦云起作为张铉的幕僚实际控制了北海郡和东莱郡政务,萧怀让也睁只眼闭只眼,并没有上报朝廷。
“上次贤弟说,令郎要参加今年的春闱,不知准备得如何了?”
萧怀静苦笑着摇摇头,“朝廷两年没有科举了,导致今年参加科举的士子太多,据说有十几万人进京,权贵子弟也不少,但录取却不过百余人,我这种远房外戚子弟靠关系是排不上号,靠真才实学也不是佼佼者,所以我也不太抱希望,尽力便可以了。”
“贤弟有没有托过皇后娘娘?”
“托皇后娘娘当然是条路子,但我二叔那关就过不了,你也知道他是什么人,有他在,我们萧氏族人几时沾过皇荫的光?”
萧怀静所说的二叔,就是内史侍郎萧瑀,清廉公正,最痛恨以权谋私,有他在,萧氏族人基本上都沾不上外戚的好处,萧怀静也是凭自己的才能被杨广看中,任命为监察御史,他这个御史一做就是十几年,升迁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他口气中对萧瑀也颇有不满。
韦云起笑了笑,正要安慰他几句,这时一名随从在门口道:“将军来了!”
韦云起笑道:“张将军来了,要不我先和他谈谈?”
萧怀静有些尴尬笑道:“那就拜托云起兄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