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僧施干咳了一声,说道:“我看,这回不如暂时不要答复后秦,来个缓兵之计,这样不至于马上得罪后秦,引得秦军在这个时候攻击我们,只要拖过几个月,打退了妖贼,那秦军自然不战而退。”
王仲德马上说道:“末将以为,郗尚书所言差矣,很快,刘大帅回到建康的消息会传遍天下,而羌贼也会知道此事,如果我们不作任何答复,他们当然知道是缓兵之计,只会加速他们跟妖贼合流,进攻我们,我看,不如直接明确地回复他们,不接受这个提议,如果他们敢攻我大晋,那后果自负,这样以威对之,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谢混冷冷地说道:“王将军,现在不是当时我们围攻广固,兵强马壮的时候,是反过来,我们的形势危急,而敌军势大,要是两股贼军合流,我们就算勉强守住建康,只怕也会丢掉大片的江山,若是妖贼回头和秦军联手攻打荆州,那只怕从今以后,豫州以西,非我大晋所有,赌一时之气,却坏了国事,这不是明智之举啊。”
说到这里,他向刘裕说道:“想当年,西汉开国之时,匈奴的冒顿单于曾经向当时西汉的太后吕雉,下了粗俗下流的国书,以试探汉朝的反应,而吕后忍一时之辱,卑辞下气,不仅没有发怒,反而继续了汉朝的和亲政策,这才没有给匈奴用兵的口实,也维系了汉朝五十多年的和平与休养生息,终于在汉武帝时期有了全面反击的实力,若是当时的吕太后也咽不下这口气,一怒而兴兵与匈奴大战,恐怕我们的历史,就要改写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说道:“谢尚书,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应对此国书呢?”
谢混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在陶渊明找到孟仆射之前,曾经先找过我,提出过一个非常过分的要求,这个要求,没有写在国书之上,本来我准备在今天朝议之后,在我谢家内部先讨论此事,但现在既然刘大帅提前回来,此事我想无法绕开你,还请暂时让百官退下,我们私下商议此事。”
王镇恶的脸色一变,上前一步,沉声道:“这是国事,怎么可以绕过朝中百官,私下商议,谢尚书,你是不是…………”
谢道韫突然开口道:“老身此次前来,也是为了此事,刘大帅,老身以为,最好还是先小规模地商议一下吧。”
刘裕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的心中,隐约感觉到一丝不祥的气息,但既然连谢道韫都开了口,他也无法拒绝,只能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一众将帅们沉声道:“大家且先退下,容我们商议此事,按我们之前商量的事情,大家分头行事,各司其职。”
所有年轻的将帅们齐声行礼,转身而退,而在朝堂上的官员们也都一边议论纷纷,一边行礼而退,很快,朝堂之上就只剩下了司马德文,谢道韫,徐羡之,孟昶,刘裕,谢混,郗僧施这几人,连负责安全守卫的内侍与武士,也全部退下了。
谢道韫冷冷地看了郗僧施一眼,说道:“郗尚书,此事是我谢家内部之事,暂时不劳您大驾,你可以先退下。”
郗僧施有些不服气地说道:“那徐尚书和孟仆射也并非谢家之人,为何也能留在这里呢?”
谢道韫叹了口气:“孟仆射现在是城中最高的文臣之首,负责所有的文书拟定,而徐尚书则负责情报组织和对外的监控,关系非同小可,这件事,离不开他们二位,我这样解释,你可明白?”
郗僧施无话可说,也只能行了个礼,缓缓而退,谢混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殿门口,眉头一皱:“姑母,这陶渊明真的找你了?”
谢道韫冷冷地说道:“事关我的女儿,他怎么敢绕过我?叔源啊叔源,你好湖涂,怎么能这样轻易地答应他们此事?”
刘裕的眉头一皱:“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此地神秘?”
谢混咬了咬牙:“国书之上,没有写明后秦的真正要求,那鸠摩罗什说,秦军这回是奉了佛祖的旨意,派兵击灭到处涂炭生灵的天师道,也是要证明,佛教才是积德行善的教派,而天师道则是打着造福苍生的旗号,实际上祸乱天下的邪魔外道。秦军不图大晋一寸江山,只求佛法之光,能照遍整个天下。”
刘裕摇了摇头:“就这个条件?那我倒是可以答应他们。大晋又不是没有佛教,甚至信佛的人不在少数,虽然不象北方那样流行,可也绝不是无佛之地,甚至…………”
他本来想说甚至以前王妙音也曾经遁入过空门,宏扬过佛法呢,但话到嘴边,却觉得不太妥当,于是换了个话题:“如果要大晋为此多建些佛寺,甚至是请鸠摩罗什也来大晋宣讲佛法,我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只是这样的事是光明正大的,完全可以写在国书里啊。”
谢道韫叹了口气:“秦人真正的要求,是要我们拿出所谓的诚意,派一个极具慧根的人,到秦国拜鸠摩罗什为师,学习佛法,为期五年,学成之后,再回晋国弘法传道,小裕啊,你可知道,他们想要谁去?”
刘裕的脸色一下子大变,他几乎是吼了出来:“不行,绝对不行,哪有这样的条件,居然要我们大晋的堂堂皇后,去后秦当人质?这是奇耻大辱,陶渊明何在?居然传这样的话,我不得亲手宰了他!”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伴随着暗门转动的声音,从一个内侍装扮,低头袖手而行的人嘴里传出:“刘大帅既然这么急着想杀我,那不妨现在就动手,我绝无半句话好说,只不过,动手之前,你得想清楚后果!”
刘裕的面沉如水,拳头紧紧地握着,一双眼睛中,怒目如电,直射来人,看得出,他正在极力地压制着内心的怒火,直到陶渊明那张黑瘦的脸,展现在众人的面前,刘裕才咬牙道:“夫人,你居然带此人入宫,还走秘道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