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超的面色阴沉,手指紧紧地掐着龙椅的扶手,沉声道:“太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们大燕的铁骑,难道还会输给刘裕不成?”
慕容镇连忙说道:“不,请陛下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只是兵凶战危,即使是武成皇帝,也不是没有失败过,作为将帅,未虑胜先虑败,要考虑各种极端的情况。战场上一个小小的意外,都可能导致胜负的逆转,惟陛下明察啊!”
慕容超的神色稍缓,点了点头:“太尉,你是镇国老将,跟随武成皇帝和先帝征战多年,经验丰富,大燕在青州复国以来,你也曾领兵大破魏虏,立下战功,这次,还是要你来领兵击贼,不过,不能按你说的,在山南迎敌,那样只会灭我军威风,长他人志气,另外骑兵过山,不易展开,刘裕若是在关前扎营,只怕我们十余万骑兵,是无法列阵的,思前想后,还是放刘裕进来,在临朐城外,一战定乾坤来的好!”
慕容镇的脸色一变,急道:“陛下,万万不可啊,不能用国运来赌一战的胜败,若是真的万一有所不利,那只怕我们鲜卑男儿,会给夷族灭种,而汉人子弟,也要给这些岛夷蛮子,断发文身啦。”
他一时激动,说得语言粗俗不堪,正如这个时代南北隔离,相互鄙视,晋人视胡虏都是头上编发,如中绳索的索虏,而胡人看江南的这些吴越之人,则是断发纹身的蛮夷,只是燕国入中原已久,早已正统自居,看起吴越之人,倒象是化外之民了。
慕容超气得一拍龙椅,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恨声道:“桂林王,你就这么看不起大燕,这么没有信心吗?你是宿将老臣,如果连你都在这个时候动摇军心,说什么一战亡国,断发文身之类的屁话,那将士们还怎么想,谁还会浴血奋战?来人!”
几个殿外的武士应声而入,慕容镇跪了下来,抱拳行礼,言辞恳切:“陛下,老臣一片忠心,天日可鉴啊,您不要赌一时之气,置国家于危难之中啊。”
几个军士上前拉起了他,往后开始拖,慕容镇的眼中泪光闪闪,看向了黑袍,大叫道:“国师,你劝劝陛下吧,臣死不足惜,但大燕的江山,慕容氏祖宗的基业,不可坏在我们手中啊!”
他的声音渐行渐远,慕容超恨声道:“本以为此人是宿将老臣,应该忠于大燕,忠于朕,可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动摇军心,真是罪该万死,传令,将…………”
黑袍突然说道:“陛下且慢,桂林王虽然狂悖无礼,以下犯上,但现在大敌当前,如果因为意见相左就斩杀功臣大将,只怕会动摇军心。不如先将他关押起来,按照陛下的打法进行,一旦得胜,则证明您的英明和正确,也可以让他无地自容,这比直接杀了他更好啊。”
慕容超满意地点了点头,坐回了原来的龙椅之上:“还是国师说的好,就暂且留这老东西一命,传令,将慕容镇关入大牢,听候发落,其全军男丁充军效力。”
慕容兰轻轻地叹了口气:“阿超,你这是下定决心,要跟刘裕在临朐决战了是吗?”
慕容超点了点头:“朕意已决,姑姑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刘裕是你夫君,朕会下令尽量将之生擒,但兵凶战危,若是真的伤了他的性命,也不要怪朕。”
慕容兰沉声道:“我是慕容家的人,忠于大燕,不管我多不情愿,还是要为家国尽最后一份力,临朐城外的巨蔑水,是临朐城南的唯一一个水源之地,方圆百里之内,不会有别的水源,既然陛下不愿意收割麦田,坚壁清野,那就请尽早地占了这个水源,晋军缺水,自然会知难而退。”
慕容超笑了起来:“这才是我熟悉的姑姑嘛,忠勇无双,大义灭亲,好,这个计我采纳了,公孙将军,此事交给你来办。对了,现在我们就得作出动员了,传令山南和兖州所有的军队,退入临朐城,一路不许设防,大岘山穆陵关的守军也给我尽撤,让开大路,就等着刘裕前来送死!”
他顺便看向了慕容兰:“姑姑,你还有孕在身,就先下去休息吧,这里我们还要军议,就不麻烦你了。情报这里的事情,有公孙,还有贺兰夫人也在出力,你放心休养便是。”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那我就预祝陛下旗开得胜,保大燕社稷了。”
她说完,略一欠身行礼,直接就转身走向了殿外,慕容超的脸色微微一变,正待发作,黑袍却低声道:“陛下,兰公主一向傲慢,又为国屡立大功,连武成皇帝和先帝也要让她三分,她在民众间威望非桂林王可比,你已经立威,这时候不用再生事端了,我们还是好好讨论战事吧。”
慕容超咬了咬牙,沉声道:“好的,各位将军,我们现在就来军议,这临朐之战,怎么打!”
三个时辰后,平南公主府。
这座专门为慕容兰所建的府邸外,戒备森严,与其说是公主府,不如说是个高级的监狱,慕容兰神色平静地坐在正堂的一个小榻之上,屋内只有黑袍和贺兰敏,与她相对而坐,三人神色各异,沉默无语。
慕容兰率先开了口,看着黑袍,冷冷地说道:“恭喜你了,处心积虑这么久,终于如你所愿,晋燕决战了,这一次,你准备如何助我们的英明神武的新皇帝,大破晋军,再造传奇呢?”
黑袍长叹一声:“阿兰,这个时候再嘲讽,有意思吗?你是不是以为我已经糊涂到看不出这个决战有多危险吗?”
贺兰敏的眉头微皱:“听你们说得,好像此战必败似的,这回我哥也给秘密调往南方,参与此战,临朐一带的五万步骑,已经在公孙五楼的率领下先行出发,而北方的军队和宫城守卫的四万甲骑俱装,也会不日在慕容超的亲自率领下出发,加上临朐城本身的军队,我想,就是刘裕再厉害,也难挡这十余万铁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