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裴文山身影消失。
宁姒婳冷不丁道:“这么看来,苏家似乎并不知道,道友当初在西山茶话会上的壮举。”
申九嵩略一品味,也反应过来,道:
“当时,向天遒等人全部伏诛,而六殿下身边的人,注定不可能把战斗细节宣扬出去。”
“而当初在西山脚下观战者,相隔三百丈距离,除非是元道修士,否则,也不可能看到战斗细节。”
“他们或许会怀疑这一切苏公子所为,但也会怀疑,这一切绝非苏公子可以办到。”
“毕竟,苏公子乃是聚气境修为,换做是我当初没有亲眼目睹那一切,当听到此事时,也注定很难相信,苏公子仅凭聚气境修为,就将宗师五重的秦长山击杀于西山之巅。”
说到这,申九嵩道:“玉京城苏家,肯定还不曾打探到那一场战斗的细节,哪怕怀疑这一切和苏公子有关,怕也无法相信,仅凭苏公子自身的力量,就能办到这一步。”
茶锦深以为然道:“所以,刚才那裴文山才会下意识认为,我家公子的靠山是六殿下,也才会那般出声警告,这……何其可笑。”
她抿嘴笑起来。
“道友真要和玉京城苏家决裂?”
宁姒婳目光看向苏奕。
苏奕随口道:“心有块垒,不斩不快。”
“据我所知,大周十大先天宗师中,虽以国师洪参商为尊,可苏弘礼却是最深不可测的那个。”
宁姒婳想了想说道,“此人年轻时曾闯入八大妖山之一的‘暗罗妖山’,在其中偶获大机缘,从此一飞冲天。”
“早在三十岁时,苏弘礼就已跻身先天武宗行列中,那时候的他,被誉为大周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和洪参商一起,并称为‘大周双壁’。”
“不过,自从当年辅佐当今周皇登上龙椅后,至今的近二十年间,苏弘礼已极少理会俗事。”
“据说一直在宗族修身养性,潜心于修行之道。以他当年获得的大机缘,以及曾展现出的底蕴来看,他若要迈入元道之路,应该很轻松。”
听完,茶锦和郑天合都不禁微微变色,他们也是第一次知道,苏弘礼竟如此强大。
“苏弘礼的可怕不止如此。”
申九嵩带着感慨道,“在他蛰伏的这些年里,从苏家陆续走出了三位外姓王和五位外姓侯!”
“据说这些王侯中,有的是被苏弘礼的胸襟和手段降服,有的是由苏弘礼亲自指点修炼成长起来。”
“但不管如何,在天下武道宗师眼中,苏弘礼的地位之稳固,绝不在国师洪参商之下。”
“之前裴文山说的并没错,若苏弘礼动了真怒,当今周皇宁可舍弃六皇子,也不愿失去苏弘礼这位‘大周双壁’之一的支持。”
这一切,让茶锦和郑天合听得心惊肉跳。
可苏奕却只哦了一声。
这样的反应,在其他人眼中,就显得有些敷衍和轻慢。
苏奕身为人子,却似根本不在意其父苏弘礼身上那些足以撼动天下武者心神的传奇经历。
不过,一想到苏奕在西山茶话会上的战绩,众人顿时就释然。
如今的苏奕,才十七岁而已,便能以聚气境修为,斩宗师五重境霸主,这般恐怖的底蕴,已堪称是妖孽。
再给他一些成长的时间,何愁无法与苏弘礼争辉?
甚至压盖过苏弘礼的锋芒也是早晚的事情!
“你刚才说,他曾在‘暗罗妖山’得到奇遇,从此实现了在修行之路上的高歌猛进?”
苏奕问道。
宁姒婳点头道:“不错,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只是,至今没有人知道,苏弘礼得到的是什么奇遇。”
苏奕再问:“那暗罗妖山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申九嵩接话道:“那地方我曾去过,位于大周东北疆域的苍州境内,此山覆盖千里范围,常年覆盖于黑色冰雪中,凛风如刀,妖兽肆虐,环境极为凶险恶劣。”
“此山深处,偶尔会有诡异的黑色神光冲霄而起,衍化出一方暗夜森罗般的可怖景象,故而被称作是‘暗罗极光’。”
“古来至今,没有宗师境修为,根本没法深入其中。”
“而即便是宗师人物,也不敢贸然闯进‘暗罗极光’所诞生的核心地带。”
“那里被视作禁地,据说曾有陆地神仙前往探寻,最终却离奇地消失,至今也没有返回。”
顿了顿,申九嵩道:“不过,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都揣测,当年苏弘礼前往暗罗妖山,极可能就是在那诞生‘暗罗极光’的核心禁地中,得到了一桩机缘。当然,也仅仅只是揣测。”
苏奕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在这灵气匮乏的大周朝,如苏弘礼这般角色,注定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奇遇”。
否则,纵然他们才情再惊艳,天赋再耀眼,仅凭勤修苦练,注定不可能拥有今日之成就。
像他自己,拥有前世十万八千年的阅历,拥有九狱剑,可修炼的时候,同样不得不面临“灵气匮乏”的难题。
而这时候,一些能够去谋取的“奇遇”,无疑就能加快修炼的脚步。
甚至是让一个人脱胎换骨,由此改变人生轨迹!
很快,郑天合告辞离开,苏奕他们则骑乘青鳞鹰破空而去,先把茶锦和赤猊安置在天元学宫。
而后改变方向,朝血荼妖山赶去。
路上,苏奕看着身后快速消失的天元学宫,忽地问道:“灵雪现在如何了?”
宁姒婳唇角微掀,露出一丝早知道你会如此问的笑容,道:“才十余天不见,就想她了?”
苏奕坦然道:“这是自然,在这世上若说谁还能让我苏某人记挂,灵雪必然占据一席之地。”
话语说的那般理所当然,让宁姒婳微微一怔,内心又不禁泛起一丝微妙的情绪,这家伙……原来并非是铁石心肠啊……
当即,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由浅青色纸笺叠成的纸鹤,递给苏奕,“喏,灵雪那小姑娘给你的。”
苏奕眉头微皱,目光看向宁姒婳,道,“你之前为何不给我?”
宁姒婳迎着苏奕的目光,笑吟吟道:“我就是想看一看,你此去血荼妖山时,会不会想起她了,没曾想,刚才仅仅只是经过天元学宫而已,你就忍不住了。”
声音带着一丝调侃。
苏奕有感而发道:“女人果然是女人,对别人的感情事情也如此惦念,不知道这样会让人厌烦吗。”
宁姒婳:“……”
苏奕则从她手中拿过纸鹤,轻轻拆开,就见纸笺上没有写字,却画了个小人。
小人蹲坐在地,仰着大大的脑袋,细小的双手交错在身前,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画的虽简陋,可怜兮兮的神态却惟妙惟肖。
大概是这种:(,,??.??,,)
苏奕怔了怔,不由哑然。
这的确是文灵雪的风格,这少女一般无法来表达内心情绪时,往往就会把情绪生动形象地流露于表情中。
就如那天她从漱石居离开时,伤心到眼眶发红,清泪横流……
而现在,看到这样一个小人,苏奕隐约间已能把握住文灵雪如今的心态了。
当然,无论女孩,还是女人,心情是最难琢磨的。
更何况,少女情怀总是诗,诗词这种东西,也最是朦胧微妙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解读方式。
但苏奕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文灵雪现在并没有生自己的气。
这就足够了。
把纸鹤叠好收起,苏奕看着远处云海,吹着凛冽如刀的风浪,顿觉心胸开阔。
“上边写的什么?”
宁姒婳好奇道,她察觉到,苏奕心情似乎变得很不错。
“秘密。”
苏奕敷衍地应回了一句。
宁姒婳不禁莞尔,看得出苏奕不想和自己聊文灵雪,当即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
苏奕启程前往血荼妖山的当天。
玉京城苏家。
坐于湖畔前垂钓的苏弘礼,接到了来自玉山侯裴文山的来信。
信上把和苏奕见面的经过和细节皆详细阐述。
当看到苏奕说要在五月初五之前,来玉京城苏家拿一些祭品时,苏弘礼眸子眯了眯。
半响,苏弘礼收起此信,对身边坐着的道袍老者说道:“道友,倘若我大义灭亲,杀了那孽子,你会如何看待我?”
道袍老者默然。
许久,他才长叹道:“看来,这次玉山侯出马,也没能让苏奕这孩子低头啊。”
“有骨气是好事,可若愚蠢到和我这当父亲的为敌,那就是大逆不道,为天道伦常所不容!”
苏弘礼神色淡漠道,“我当年之所以饶其不死,无非看在其体内流淌着我苏弘礼的一线血脉,不忍做出虎毒食子的行径,以免被世人戳脊梁骨,背负弑杀子嗣的骂名。”
“可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他竟兀自怀恨于心,试图为他母亲昭雪仇恨,这何其可笑!”
说罢,他眉宇间已泛起一抹冷酷杀意。
道袍老者轻叹一声,道:“以我之见,不如采取一些手段,敲打一下苏奕,他今年也十七岁了,相信经受敲打之后,也该清楚一旦这么做,后果会有多严重。”
顿了顿,他继续道:“弑杀子嗣这种事,终究太过惊世骇俗,于道友名誉和声望极为不利,非到逼不得已,不可为之。”
苏弘礼沉默许久,最终点了点头,道:
“也罢,我就让这孽子见识见识,苏家只需动用冰山一角的力量,便可让他失去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若如此,他仍不低头悔改,那……”
话没说完,湖泊中鱼线忽地颤动。
苏弘礼一抖手,一条肥硕的金色大鱼破水面而出。
道袍老者笑着抚掌:“金鲤上钩,好兆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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