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奕听过无邪的讲述,道:“倘若玄血帝族来接你回去,你会怎么做?”
无邪不假思索道:“那他们注定会失望!”
“若他们已查出当年坑害你的凶手,并且已经杀了这个凶手呢?”
“晚了!”
无邪眼神中尽是恨意,“从末法时代至今,无数年过去,也从不见他们来救我,凭什么现在他们来接我,我就可以原谅这一切?”
说到这,她扬起小脸,凝视着苏奕,“老爷,您不了解天魔一脉,在我们这种天魔心中,从不存在任何亲情,有的只是冷酷和相互杀戮。”
“我敢保证,只要我回去,我那些族人肯定会穷尽办法,剥夺我身上的‘始祖血脉’!”
不等苏奕说什么,无邪就已耐心解释起来。
域外天魔一脉,分作大大小小各种族群,数目庞大,遍布整个虚无之地。
但不管什么族群,要想在虚无之地生存,就必须心狠。
对任何天魔而言,为了变强,完全可以六亲不认!
这是所有天魔的共识,习之以常,认为这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域外天魔等级森严,下位者和上位者之间,有着不可僭越的规矩和鸿沟。
任何的亲情,在那森严的等级规矩面前,都根本不算什么。
这一切和天魔的修行之路有关。
天魔本身乃是心魔之体凝聚而成,要想变强,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去吞噬和炼化其他心魔!
故而,在虚无之地,常年都在上演厮杀和战斗,到处都是腥风血雨。
一切厮杀的目的,都是为了修行,为了猎杀对手,强壮自身。
那些主宰域外天魔一脉的魔帝级存在,每一个在成为魔帝前,都曾屠戮和吞噬过无数的同类!
“我当年在族群时,虽然地位高高在上,可我心中清楚,不是我有多强大,而是因为我拥有‘始祖血脉’。”无邪语气平静道,“同样,我更清楚别说外人,就连我那些长辈都一直惦念着我的‘始祖血脉’,就等我觉醒血脉天赋时,他们就会毫不犹豫下手,将我的始祖血脉
剥夺!”
“不瞒老爷,对我而言,留在您身边做事,可远远比回到自己故乡更好,起码……我不必担心哪天睡醒了,命却没了。”
听完,苏奕终于明白,无邪心中的恨意,不仅仅和当初被族人坑害有关。
她对那些族人、或者说对整个域外天魔一脉都根本没有任何归属,反而视之为潜在敌人!
一切的根源,就在于天魔一脉的大道,让任何天魔之间,都存在着天生的敌意。
彼此视对方为修炼路上的猎物和突破晋升的机会!
想了想,苏奕道:“虚无之地常年战乱,再加上彼此吞噬和掠夺,岂不是意味着,天魔一脉的强者注定只会越来越少?”
这个问题,直指天魔一脉延存的问题!
无邪摇头道:“命运长河上,但凡有修道者因滋生心魔而亡,虚无之地中,必有心魔随之诞生。”
“只要修道者不死光,虚无之地的心魔就会源源不断地出现。”
苏奕一怔,忽地想起第一世心魔也曾谈起这个问题。
虚无之地,乃是世间一切心魔的祖地,只要修道者还在,心魔便永不灭绝。
这之间,自然有着某种玄之又玄的关联。
比如修道者在渡劫破境时,甚至会引来域外天魔的入侵,轻则走火入魔,重则身陨道消。
比如第一世心魔,严格而言其实也可以归为一个“天魔”!
第一世心魔自己也曾调侃,若换他前往虚无之地,所有天魔都给他跪着。
无邪继续道:“天魔就像韭菜,虽然会源源不断地诞生,可收割得太狠,也会有不够瓜分的时候。”
“当虚无之地的天魔数量急剧锐减,已严重威胁到那些‘帝族’的安危时,那些主宰天下的魔帝就会联手,选择对外出征,入侵命运长河!”
“在天魔眼中,修道者的心境力量,可都是修炼所需的大补之物。”
说到这,无邪眼中古怪道,“以老爷的心境修为,若是被那些魔帝知道,肯定会被他们视作世间一等一的无上造化。”
苏奕一怔,笑道:“不瞒你说,于我眼中,域外天魔中的魔帝,同样是淬炼心境的大补之物。”
无邪莞尔,抿唇笑起来。
这还是苏奕第一次见到无邪流露出如此自然的笑容,明媚灿烂,纯净灵动。
这才是“真无邪”。
苏奕忽地想起一件事,“你这些年的闭关,虽一直处于一种蜕变中,却迟迟无法真正地突破,莫非就和觉醒‘始祖血脉’的神通有关?”
无邪点了点头。
“以后,你就在命书中修行。”
苏奕当即拍板,命书内充盈着天谴命力,对淬炼心境有着不可估量的妙用。
如今无邪已经得到苏奕认可,他自不会再藏私。
无邪呆了呆,嗯了一声,悄然地下螓首,看着脚尖,不想让老爷看到她激动失态的样子。
……
苏奕又在金霜禁区待了三天。
这三天,他分别和鹿蜀妖祖、神枭妖祖、雀祖等人一一交谈,安排了一些事宜。
同时,苏奕又多次前往那一口泉眼附近,想等等看是否还有域外天魔前来。
可惜,苏奕的希望落空了。
最终,他在那一口泉眼附近布设了一座禁阵。
不是为了杀敌,只为若有朝一日一旦再有域外天魔出现,能够第一时间让自己和鹿蜀妖祖等人知晓。
三天后。
苏奕辞别众人,独自一人离开命运长河。
……
命运长河上。
一群年轻的宗门弟子正在一位师门长辈的带引下,进行一场游历。
“都小心一些,千万别擅自乱来!”
“告诉你们,这命运长河中的一朵浪花,都能把我们所有人埋葬!”
一个黑袍老者神色严肃,告诫宗门那些年轻弟子,为他们讲解命运长河的凶险之处。
“师伯,这世上真的只有天帝才能够进入命运长河么?”
“不错!”
黑袍老者语气坚定道,“天帝之下,谁去谁死!”
轰!
正自交谈,远处河面上忽地掀起一场风暴,一群气息诡异古怪的鬼物在风暴中出现,张牙舞爪。
一下子,黑袍老者大惊失色。
拦路鬼!
命运长河中的一种可怕生灵,经常混迹在命运洪流中,专门拦路截杀那些横渡命运长河的修道者!
而远处那一场风暴中,起码有上百条拦路鬼!
“完了!”
黑袍老者手脚发凉。
以他的道行,在这命运长河上,根本不是那些拦路鬼的对手。
而船上那些年轻弟子,则早已被这一幕惊到,一个个呆滞在那,惊骇失色。
轰隆!
风暴肆虐,那些拦路鬼成群结队掠出,一个个发出狰狞的怪笑,扑杀而来。
可尚在半途,那席卷而来的风暴忽地停滞在那,剧烈翻涌的水域,也骤然间陷入静止。
那些扑杀而来的拦路鬼,同样像粘在蛛网上的虫子般,一动不动,停滞在那。
这古怪的一幕,让黑袍老者等人一头雾水。
下一刻,在他们视野中就看到匪夷所思的一幕画面——
远处的河面忽地分开一道裂痕,一个青袍年轻人负手于背,施施然从那一道裂痕内走了出来。
看似闲庭信步,却在眨眼间就来到了这命运长河之上。
随着他一挥手。
轰!
那一道停滞的风暴骤然间四分五裂,瓦解消失。
那些拦路鬼则像下饺子似的,跌落命运长河之中,发出惊恐的尖叫仓惶逃窜而去。
直至此时,附近那宛如静止般的水域,这才恢复过来,河流奔涌,浩浩荡荡。
只不过,已再没有风暴、也没有了拦路鬼。
只有一个青袍年轻人立在那,放眼四顾,似是在思忖什么。
宝船上,黑袍老者等人早被震撼得瞠目结舌,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冒昧问一句,距离这里最近的渡口在何处?”
远处,青袍年轻人转身,看向这艘宝船。
黑袍老者如梦惊醒,连忙躬身作揖,答道,“回禀前辈,距离最近的渡口位于九万里之外,通往三十三洲之一的‘苍灵洲’!”
青袍年轻人笑着点了点头,“多谢!”
说罢,转身而去。
一个迈步,身影便似扶摇而去的一抹流光,消失在那茫茫长河之上。
直至半晌,宝船上的众人才回过神来。
“师伯,那人……莫非是一位天帝?”
有人结结巴巴问。
天帝!
众人心中震颤,的确,之前师伯曾言,唯有天帝才能进入那命运长河之下。
而那青袍男子,就是从命运长河中活着走了出来!
“我此生虽未曾见过那九位天帝,但却见过他们的画像,可根本没有一个是这般模样。”
黑袍老者喃喃,眼神惘然。
一个弟子战战兢兢道:“师伯,之前我仔细看过,那人好像是……是……”
“是谁?”
众人催促问询。
那弟子终于鼓足勇气般,说出一个名字:“苏奕!”
苏奕?
一下子,全场死寂,相顾惊愕。
有关天命之争的消息,并未流传天下,而是被多位天帝联手封锁了起来。
可在最近半年,到处都在流传,那些天帝级势力陆续表态,在整个永恒天域通缉同一个人。
那人就是苏奕!
砺心剑斋开派祖师江无尘的转世之身!
这件事,在如今的天下掀起不知多少议论。
只是,谁能想象刚才挽救他们于危难之间的青袍年轻人,竟会是苏奕?
黑袍老者猛地一咬牙,道:“什么苏奕,你一定认错了,那位前辈根本不可能是苏奕!”
众人一怔。
还不等他们反应,黑袍老者眼神森然道:“今天的事情,不得泄露分毫,否则,不止你们,包括你们背后的亲友,全都会因此遭受牵累!可明白?”
众人悚然一惊,这才明白黑袍老者的用意。
命运长河上。
苏奕大袖翩翩,正自赶路。
从天命之争落幕那一天,他便进入了命运长河,至今已过去接近一年的时间。
如今即将重返永恒天域,让苏奕也不免有恍如隔世之感。
“也不知砺心剑斋那些门人现在如何了……”
苏奕心中暗道。
他之所以迫切想离开命运长河,就是牵挂砺心剑斋上下的安危。
他很清楚,因为奕天帝座的关系,那些天帝根本无法容忍自己活下去。
像天命之争落幕不久,为了对付自己,那些天帝就和命运长河中的那些妖祖勾结,安排猿祖、雀祖、殛电妖祖、白芒妖祖出手。
之后,那些天帝又和命魔一脉的英奇联手,再次对自己动手。
而如今,自己返回永恒天域的消息一旦泄露,那些天帝势必会疯狂般出击,根本不给自己任何活路!
同样,为了对付自己,他们必然会全力去寻找砺心剑斋那些门徒的下落。
甚至不排除,他们会对枯玄天帝和太吾教动手!
毕竟,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逼迫出来。
“奇怪,为何枯玄老哥直至此刻也不曾回信,难道说,他那边已经发生了意外?”
路上,苏奕眉头微皱。
在离开命运长河时,他就已秘符传信,尝试和枯玄天帝联系。
可直至现在,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过,苏奕倒也不太担心枯玄天帝的安危。
毕竟,天帝或许会被击败,但想被杀死,却极其之难。
一天后。
苏奕出现在“苍灵洲”的一座城池中。
在这里,他打探到两个在近段时间震动天下的消息——
其一,多位天帝表态,对黑水天都的“太吾教”宣战!
其二,多个天帝级势力陆续宣布,在整个永恒天域对苏奕进行通缉!
半个月后。
神游洲,天巫遗土。
苏奕风尘仆仆,终于赶回来。
可当他来到巫族一脉所盘踞的“天巫秘界”入口前时,却不禁怔住。
天巫秘界的入口,早已四分五裂!
整个天巫秘界,竟是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彻底毁掉了!
这片苍茫荒凉的天地间,只剩下一地的焦土,没有任何痕迹留下!
苏奕一个人立在那,面对这一幕,不禁陷入久久的沉默中。
是谁,毁了巫族一脉的老巢,踏灭了此地?
砺心剑斋那些门徒呢?
如今是生是死?
一阵风吹来,天地间沙尘飞扬,风声如泣如诉。
苏奕就那般孑然一人立在那,静默如泥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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